暴雨敲击着实验室穹顶,发出密集的鼓点声。徐麟的指尖悬在铜钥匙上方,金属的冷光映出他瞳孔里晃动的倒影。这是他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第376天,也是他第一次离“真相”如此之近——至少他曾以为如此。
“叮——”
天花板裂开的瞬间,徐麟本能地侧身翻滚,后腰擦着激光网边缘躲过。红色光束在地面灼出焦痕,空气中弥漫着臭氧与铁锈混合的气息。他抬头望去,数十名“特警”正从天花板的破洞中鱼贯而入,防辐射服的兜帽阴影里,露出的不是警徽,而是泛着冷光的枪口。
“徐麟,停下吧。”
熟悉的声音让他浑身一震。局长站在特警身后,左手握着电子屏,右手持枪的姿势标准得像教科书——那是徐麟在警校时最擅长的“战术持枪”动作。这个发现如冰锥刺入后颈,他突然意识到,局长办公室里那幅“城市交通规划图”,与实验室墙上的“沙盘模型”纹路完全一致。
“看看这个。”局长按下遥控器,电子屏蓝光骤然亮起。
画面跳转的瞬间,徐麟听见自己的心跳声——不是此刻胸腔里的剧烈震动,而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、监护仪规律的“嘀嗒”声。镜头拉近,重症监护室的白炽灯下,他躺在无菌舱里,右小腿处缠着渗血的绷带。28岁的自己戴着VR头盔,太阳穴插着三根神经导管,皮肤苍白如纸,胸口的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。
“这是现实中的你。”局长的声音带着令人不适的温柔,像在哄骗拒绝打针的孩子,“三个月前,你在追捕毒贩时遭遇车祸,脊髓损伤导致下半身瘫痪。父亲临终前签署了‘意识投射实验’同意书,我们用了127天帮你构建这个虚拟世界。”
徐麟的喉间泛起铁锈味。他想起穿越初醒时的“警校毕业记忆”——其实是实验团队植入的背景数据;想起每次破案时突然闪现的灵感——原来现实中的同事正通过脑波传输线索;更想起虚拟世界里五岁的女儿,她第一次叫“爸爸”时,自己眼角的泪其实是现实中母亲为他擦拭的眼药水。
“不可能……”他后退半步,后腰抵在冰冷的服务器上。指尖触到凹凸不平的纹路,那是他在虚拟世界里无数次摩挲的警号——现在却逐渐显形为“实验体07”的编码。
局长滑动屏幕,画面切换成实验室监控录像。穿着白大褂的技术人员正在调试设备,玻璃幕墙外的走廊上,挂着“Neuro-RealitySiutionLab”的标识。徐麟的目光被画面右下角的日期钉住——2025年3月12日,正是他“穿越”的那一天。而在监控画面的倒影里,他看见自己此刻的模样:制服左胸别着的刑侦总队勋章,正在像素化。
“你以为的‘十年从警生涯’,不过是我们加速的脑内时间。”局长逼近一步,防辐射服下摆扫过地面的代码碎片,“现实中才过去三个月,但你的脑神经元已经经历了相当于三十年的高频运转。看看这个。”
心电图突然变成尖锐的警报声。无菌舱旁的护士冲进画面,按压着徐麟现实中的胸口。虚拟世界的徐麟感到一阵心悸,仿佛有双无形的手正在攥紧他的心脏——那是现实中身体对脑过载的应激反应。
“第47次轮回时,你破解了‘城市阴影’大案,系统本该重置。”局长的声音混着双重耳鸣,“但你潜意识里对‘交警身份’的抗拒,生成了‘抢刑侦案子’的执念,导致模拟空间出现漏洞。现在,整个系统正在因你的‘越界’崩溃。”
徐麟的余光扫过实验室角落的玻璃柜,里面陈列着数十个齿轮状芯片——与他胸口的印记一模一样。每个芯片上都刻着编号:001、003、017……直到074。他突然想起林小羽归队那天,曾不经意摸过锁骨下方——那里应该也藏着一枚芯片,编号是“03”。
“所以李明在现实中抽搐?”徐麟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,“那个总说‘交警就该管好红绿灯’的老搭档,其实和我一样困在模拟里?”
局长沉默地点头,调出另一个监控画面:现实中的李明坐在轮椅上,双手不受控地颤抖,眼球在眼皮底下疯狂转动——那是意识在多层模拟中挣扎的表现。虚拟世界里,这个总爱往他保温杯里塞枸杞的中年人,此刻正躺在重症监护室,与他共享同一个脑波网络。
“还有你的妻子。”局长的声音放柔,却像浸了冰的手术刀,“她每天来医院,都会对着你的耳朵讲‘今天路口又堵车了’,因为那是你当交警时最爱聊的话题。而你在虚拟世界收到的‘她发来的晚餐照片’,其实是我们用AI生成的。”
屏幕切换到医院病房。穿着米色风衣的女人正握着植物人徐麟的手,指甲上涂着他最喜欢的豆沙色——那是他们结婚时她选的颜色。虚拟世界里,她总在玄关留一盏暖黄的灯,此刻却在现实中对着毫无反应的他微笑,眼角的泪掉进他苍白的掌心。
“不……”徐麟后退,撞翻了身后的实验台。培养皿碎裂的声音里,他看见更多记忆碎片:现实中婚礼那天,他因为执勤迟到半小时,妻子却笑着说“正好省了化妆时间”;女儿出生时,他在交警队值夜班,是老队长开车送妻子去的医院;而所谓“女儿的哭声”,不过是现实中监护仪的电流声,被大脑误读成了童声。
“你在虚拟世界拯救的每一条生命,都是现实中植物人的意识数据。”局长捡起掉落的铜钥匙,“包括老队长——他三年前就因癌症去世了,现在只是你潜意识里的‘引导者程序’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