暴雨击打实验室穹顶的声音突然扭曲成电流杂音,徐麟的太阳穴突突跳动,仿佛有把生锈的钥匙在颅内搅动。他踉跄着扶住操作台,金属表面映出他此刻的脸——瞳孔里流转着细碎的蓝光,像极了穿越初醒时在医院走廊看到的应急灯。
“徐队!”林小羽的呼喊声突然变得遥远,少年刑警的脸在他视野里分裂成两半:左边是熟悉的关切神情,右边却覆盖着机械纹路。徐麟眨眨眼,那些纹路又化作二进制代码,如流水般渗入林小羽的皮肤。
头痛欲裂之际,第一个碎片毫无征兆地刺入脑海:消毒水的气味。
白色瓷砖墙面,血珠沿着指缝滴落。年轻的徐麟单膝跪地,按住腹部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,警用对讲机在两米外的地面滋滋作响。他抬头望向天桥,肇事车辆的尾灯在雨幕中划出暗红弧线,副驾驶座的人影转过脸——竟是此刻站在对面的“局长”。
“这不可能……”徐麟喃喃自语,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陌生的颤抖。现实与虚拟的边界在剧痛中模糊,他看见第二个碎片:父亲枯瘦的手握着一张泛黄的支票,背景是医院走廊冰冷的金属椅。“小麟,这是最后一笔钱了……”老人咳嗽着,指节因用力而发白,“他们说,能让你在另一个世界重新站起来。”
记忆如潮水倒灌。2015年,他在追查连环肇事案时被凶手报复,卡车从背后碾过右腿。康复训练的三百六十五天里,父亲总在床头摆放一本《福尔摩斯探案集》,书脊里藏着偷偷攒下的血汗钱——那是老人卖掉祖屋的八十万,最终换成了实验室里那张维持生命体征的无菌舱。
第三个碎片是段监控录像:穿白大褂的科研人员正在调试设备,玻璃幕墙外的霓虹招牌明明灭灭,映出“城市安全模拟中心”的字样。画面右下角的日期是2023年7月15日,正是他“穿越”到虚拟世界的第一天。屏幕前的男人转身,竟是此刻举着电子屏的“局长”——不,现在该叫他陈博士,那个总在他破案瓶颈时“恰好出现”的神秘人物。
“你在虚拟世界的每一次呼吸,”陈博士的声音从记忆深处传来,混着现实中电子屏的冷光,“都是现实中三百台服务器为你模拟的神经信号。”徐麟突然想起在交警队的第一个清晨,队长扔来的警帽上有块不起眼的污渍——此刻他看清了,那是“第3号实验体”的编号。
第四个碎片是母亲的葬礼。
黑色雨伞在墓碑前连成海洋,他却只能隔着无菌舱的玻璃凝视。虚拟世界的“母亲”正在厨房熬汤,现实中的她却已化作骨灰坛里的白灰。陈博士说过,为了维持模拟的稳定性,实验体的亲人会被“数据化”留在虚拟世界——这就是为什么母亲总能精准知道他最爱喝莲藕排骨汤,尽管现实中他只在十二岁时喝过一次。
“徐队!”林小羽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,带着金属共振的刺耳。徐麟这才发现自己正抓着少年刑警的手腕,指节因用力过度泛白。林小羽的瞳孔里流转着数据流,像极了实验室里那些泡在福尔马林里的“完美复制体”——原来从归队那一刻起,这个总跟在他身后喊“队长”的年轻人,就不是真实的人类。
“他们给我植入了你的记忆碎片,”林小羽的声音带着电子合成的卡顿,“所以我知道你爱吃番茄鸡蛋面,知道你破案时总爱转笔……但这些都是假的,就像你女儿的笑声。”
女儿的笑声。
虚拟世界的五岁女孩总在玄关处等他回家,扑进怀里时带着草莓味的发香。此刻这香味突然变得刺鼻,徐麟想起陈博士展示的脑电波图——那串代表“女儿”的波形,竟与实验室里监测到的某种数据波动完全重合。
第五个碎片是面镜子。
徐麟在洗手间呕吐时抬头,镜中的人额角多了道疤痕——那是三天前追捕嫌犯时被钢管划伤的。但现实中的监控画面里,无菌舱中的他脸上光滑如初。原来连疼痛都是系统生成的幻觉,那些在虚拟世界里流过的血、受过的伤,不过是神经脉冲编织的谎言。
“我们都是被困在数据里的幽灵。”老队长不知何时爬起来,警服上的血迹正在像素化,“二十年前我第一次拿到铜钥匙时,也以为能打开现实的门……”他咳出一口黑血,血珠落在地面上变成一行行代码,“后来才知道,每一层模拟都有自己的规则,而我们这些‘Npc’,不过是系统用来困住你的棋子。”
棋子。